燕归辞

平靖关。

万千名军士头顶盾牌，在血红的残阳下一拥而入，火焰炽炽的背景中，黑色人马的呐喊声令大地撼动。

“操！这帮孙子来阴的！”

“回防！回防！”

粮草被烧，兵力不足，西凉军日以继夜的攻城。萧允岸摘下自己的皇牌，交给自己的副将，命他护送附近的全部百姓迁移，自己则带着仅剩的几万将士驻守孤城。

萧允岸将枪杆夹在腋下，长枪一连刺穿两人，大喝一声将人挑起。

“殿下！快回城！属下护送您回城！”

“回个球！”他将长枪拄在地上支撑着身体，手捂着腹部的伤口，毫不在意的吐了一口血水，高声大喊：“北齐的男儿们！给我杀！”

那名副官见根本劝不动，只好咬牙挥刀，再次攻向源源不断扑上来的西凉军。

奄奄一息的北齐士兵趴在地上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手握住西凉士兵的脚踝。拦腰砍断的尸体，满地滚动的头颅，一次次被砍倒又站起来的男儿...战场上，有赢便有输，敌众我寡，似乎一切都在走向灭亡的结局。

绝望如没过头顶的海水，笼罩着每一个人。

他们渐渐举不动兵器，站起来的人越来越少。

一个石斧大刀劈下来，萧允岸将长枪一横咬牙抵挡。眼见刀刃离他的脸越来越近，他的手颤抖着，额头上的青筋暴起，双目充血。

千钧一发之际，一支剑破空而来，从西凉壮汉的后脑直穿而入，剑锋从他的眼珠中刺出来，一滴血滴入萧允岸的眼下，变成妖冶的红痣。

他跪在地上，长枪拄地，愕然的看着燕非骑在马上，从壮汉的脑袋上拔出剑。

“你怎么来了！”

“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，你为何要来驻守平靖关？”

萧允岸看着眼前人释怀一笑。

——我想问，你喜不喜欢燕非？

——我也不知道。我只知道，哥哥是我不能失去的人。

为何？当然是因为她的一句话啊。

萧允岸回神，扬眉颔首：“当然是老子要证明自己，我可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。”

燕非下马，伸出一只手将他拉起。他目光坚定，看着厮杀的战场昂首一笑。

“允岸，还记得那个吗？”

“什么啊？”

说话间，长枪捅穿了一个敌人。萧允岸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，侧头见燕非持剑背对着自己，会意一笑。

“哈，这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咯。”

两个身穿铠甲的青年在刀枪剑戟中背靠着背迎敌，回溯漫长的时光，他们的身形缩小，只有四五岁幼童那么高，稚嫩的脸颊上俱是严阵以待。

幼年的萧允岸顶着一个乌眼青，他背后靠着流鼻血的小燕非。二人一个举着粗树杈，一个拿着捣衣棍。四面围拢了一群十岁左右的男孩子。

童声还分不出男女，只听燕非板着小脸认真道：“喂，待会儿听我口号，然后一起进攻。你行不行？”

萧允岸重重点头，然后想起来他看不见，又激动的从鼻腔中挤出奶音：“嗯！！！”

两个矮冬瓜在一群大孩子的捉弄下挥舞着手中的‘武器’，他们人小腿短，但配合的很好，每次都是打几下又靠在一起，把后背交给对方，一来二去不断突出包围，甚至让一群大孩子乱了阵脚。最后幸好宫里来的人找到了偷跑出来的四殿下，结束了一场无知且危险的游戏。

两个打累了的小孩儿并肩躺在沙子地上，四仰八叉。

“你叫什么，我要告诉母后，让你做我的侍卫！”

“我不做你侍卫！”肉肉的拳头在半空中挥舞，“我要做将军！”

“好，那我封你做将军！”

“你说了算吗？”

“当然啦！我是皇帝的儿子！我叫萧允岸。你呢？”

“我爹是镇国大将军，你听说过吧，我叫燕非。”

“你明天还能出来玩吗？”

....

夕阳落山，周围的场景扭曲变换，一声声呼喝和砍杀刺破耳膜。

燕非擦掉嘴角的血迹，握紧手中的剑。

“老规矩。”

萧允岸长枪上的红飘带随风舞动，他咧嘴一笑，以往的玩世不恭在此刻带上了些难言的决绝。

“老规矩。”

-

西凉，国界碑。

众人在原地闭目休息，每个人的脸上都透露着疲惫。

因为皇太女下令，将原本二十多日的路程生生压缩到了十日。没日没夜的赶路，南禾使团的每一个人都精疲力竭。

马车内。

狐皮毯子的一角堆叠在地板上，少女雪白纤细的玉臂垂落，腕铃轻响。

燕蓁乏力的睁开双眼，“几时了？”

下一刻，男人的手轻扶上她的肩。漆九芳给她喂了半杯水，柔声道：“你才睡了一刻，再躺一会吧。”

燕蓁撑起身体，光脚踩在狐裘上，掀帘环视周围。

“来人。”

一名侍从闻声而来，请示道：“殿下，要叫大家伙起来吗？”

“再让大家休息一会儿，半个时辰后务必出发。”

“是。”

她坐回车内，拿出阿娘的手札翻阅起来。这是临行前炎琳从车窗塞进来的，并小声说是云裴之让她给自己的。

漆九芳坐在角落看她，灰眸中蕴含着淡淡的情绪