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归辞

一只苍鹰翱翔在漫天黄沙中，宽阔的双翅水平展开，警觉的圆瞳俯瞰着大地。

它的身下是高低错落排列的四方建筑，大约成千上万所，一直绵延到日光的尽头。

天，地，风沙...

一群又一群或高或矮造型统一的房屋置身于飞沙扬砾之中，这便是西凉的国都哈拉墩，广袤而颓废，繁华而神秘。一条奔流的河穿过了聚居的房屋，将哈拉墩一分为二，这是西凉人的母亲河。

苍鹰俯冲而下，沿着母亲河一路向东低飞，狂浪的黄色河水打湿了它腹部的羽毛，但它依旧目光炯炯紧盯前方。因为穿过这片防风林，那里是人人向往的绿洲，那里坐落着一座王城。

驼铃声响，苍鹰斜飞与一支归城的驼队擦身而过。它飞到城中最高的一座圆顶宫殿的上空盘旋，铁钩般的喙张开，发出惊空遏云的叫声。

“席尔瓦。”

王座上的人起身，长袍曳地，随着男人的步伐摇摇荡荡。

窗被推开，苍鹰横飞而入，在高阔的宫殿穹顶下盘旋两圈，最后减速落下，鹰爪抓握在男人的小臂上。

“你回来了。”

男人一头浓密蜷曲的黑发披至后背，他伸出手轻点苍鹰的头，微微侧身，露出半张线条粗犷如雕塑的侧脸，高鼻薄唇，皮肤白的没有一点颜色，瞳孔却漆黑如墨。

“你刚才说，谁要来？”

高高的王座之下，无论站着谁，都会显得渺小。

孜亚以手贴肩，微微垂头：“王，南禾的使团要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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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日，燕蓁正与使团商讨行程筹备等事宜，起身时还在说着话，下一秒却眼前一黑，人都站不稳了。

“叫人，快去叫人！”

“殿下，您没事吧？”

“快去通知女皇！”

众人紧张的围在她身边大呼小叫，燕蓁意识还清醒，赶忙叫住：“不要惊动任何人，只叫谢祝由来。”

北齐战况紧张，出使的事不能再拖了。

这几日她忙的没日没夜，就是为了与时间赛跑。

没一会儿，传唤的侍从回来了，身后跟着的却不是谢老，而是谢良臣。

燕蓁心里‘咯噔’一下。

谢良臣皱眉将她抱起，大步进了议事堂后殿，平时燕蓁处理公务累了就会在后殿里躺一会儿。他将人放在贵妃榻上，神情仍十分紧张。

“没事的，就是坐久了猛一起来，有点晕。”

他将手搭在她腕间，又看了看她的脸色，手指一把掐在她脸颊上。

“这几天是不是没怎么睡？”

“疼..疼疼疼...”

燕蓁拉开他的手，“睡了，饭也在好好吃，药也被你监督着按时喝了。”

闻言，他的眉微微松开了些，眸中沉沉，似有犹豫。

“你这样，我如何放心让你独自去西凉...”

“不是有你吗？”

这次的战况与前两世有所出入，江刃辛需回上京坐镇，一来防止皇帝暗中与西凉达成交易而出卖前线，二来可向许大人问询传世花底座的下落，所以燕蓁在前两日已同他暂时分别。

“独自？”她眨眨眼，拉住谢良臣的手道：“你答应帮我去追踪蛮夷啦？”

他仍一脸严肃，目光中带着摇摆不定，最终无奈叹道：“你的身体我费心养了这么久，不是给你使劲造的。”

谢良臣知道，自从收到燕非前往平靖关的消息，她表面上如常，实则常常被噩梦纠缠，夜里哭着惊醒，几乎每天只能睡一两个时辰，白天又要处理各种事务。

嫉妒归嫉妒，心疼也是真的心疼。

“我打算明日出发，我会尽快处理，然后去西凉与你汇合。”

燕蓁勾着他的手指，露出这些天里第一个发自真心的笑容。

她挨过去，黏黏糊糊的撒娇：“你为何对我这么好？”

谢良臣板着脸，咬牙切齿：“我欠你的。你就是我的债主。”

黑灵灵的双眼笑成了月牙，“那我这辈子都不想让你还完。”

次日，与谢良臣分别后她去见了女皇，一切都准备妥当，燕蓁此次出使西凉带了护卫、吏员、译者、侍从等，共百余人。女皇还给了她一支暗卫。

“路上这么远，我看还是得带上个知冷知热的自己人。”

燕蓁心说两个都走了，哪还有自己人了？正想婉拒，抬头看见云真表情怔忡，一脸担忧又不舍，于是心头一软，便顺从应下了，也好叫她放心。

出发的这天晴空万里，燕蓁第一次换上了南禾的传统服饰。

她穿着缠枝纹蓝领齐胸小衣，露出大片的雪肤，下身是冰蓝色的纱裙垂在脚踝，每走一步，修长的双腿便在开叉的裙摆薄纱下若隐若现，脚踝及手腕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响，从此话本里蛊惑人心的妖精便有了具体模样。

她依照规矩佩戴了银饰，发间是九链银珠步摇，项链、胸链、手链、腰链一个不少。因知道她怕繁重，漆九芳一早就绘制好图纸命人打造，既依照皇家仪制凸显地位，又减轻了银饰的重量，造型别致。

“吉时到——启程——”

“恭送殿下——”

南禾的侍从举着帏帆驾马在最前方，护卫在两侧开道，皇太女的马车在中间，由四匹马并驾齐驱，豪奢至极，其中摆设一应俱全，起居不成问题。此时，燕蓁与漆九芳共坐于其中。

“多谢殿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