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归辞

当天，燕蓁被安排在郎园中住下了，刚坐下，凳子还没焐热，就见人来传话，称明日为她设了回归宴，届时会在皇室及众勋贵朝臣面前宣布她的身份。

她听完只问：“这是女皇的意思吗？”

“自然。”

燕蓁有些怀疑，那个神志不清的老人家能下如此清晰的指令？但她没有再追问，只淡淡点头表示知道了。

送走传话的男侍，她见到房中有纸笔，便立即坐在桌前想要给燕非写封信，正要提笔，听见外面一阵吵嚷。

“女皇病了这么久，我们几个孙辈的往日想见都见不着，怎么那‘天兵’刚到就守到女皇床边去了？献殷勤献的那么勤快，还不是想尽快上位？不然怎么今天人才到，明天就要设回归宴呢？”

“别闹了，人才刚找回来。再说姨母都交代了，不让咱们去找她的麻烦。”

“我阿娘一向宽容晚辈，但不代表我们一家要受欺负！今日我就要掌掌眼认认人，让我看看她究竟是个什么货色，若是个酒囊饭袋上不得台面的，凭什么抢我阿娘的皇太女之位！”

话音刚落，殿门顿时被一脚踢开，带头走进来的是个十八九的姑娘，一头混编着紫色丝线的辫子，头戴抹额，柳眉杏眼，瞧着有些蛮横；另一个跟进来的年纪与燕蓁相仿，小姑娘眉清目秀，虽然年岁小却稳重，二人都是一身南禾女子的传统装扮，浑身的银饰差点晃瞎燕蓁的眼。

她仍保持着提笔的姿势，见她们直接闯进来也并不惊讶恼怒，只淡淡看了二人一眼，挑眉道：“你们是？”

为首的女子倨傲道：“我们是谁你不用知道。”那神情仿佛在说‘你不配’。

另一个小姑娘打量了她几圈，眸中闪过深思，随后客气道：“这是想容女君的大女儿，心宿姐姐。我是星璇，小姨在时叫我阿娘一声二姐，算起来我们都是你的表姐呢。”

“你与她说这些做什么？我可不认。”

燕蓁了然，这二人是云想容和云衣霓各自的女儿，与自己同辈。

“有何事？”她没有放下毛笔，语气平淡的问。

虽没有明说，但这语言和举止都在释放不欢迎的信号，云心宿气炸了。

“你知道我们是谁，还不赶快来见礼？”

云星璇则退到一边，既不出声阻止，也不出言攻击。

她见端坐之人不紧不慢的沾了墨，开始在纸上写字，直接无视了云心宿。

“喂！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吗？你简直目中无人！”

她声如洪钟，加上体格又大，勉强称得上英姿飒爽，一动作，手上身上的银饰跟着哗啦啦响，惹得燕蓁微微皱眉。

“你们南禾人说话，都是这么大声吗？”她抬眼看对面，见二人脖子上都挂了若干条银质的项链和胸饰，好奇道：“不沉吗？”

云心宿给她问的一愣，她的声音又娇又糯，虽然冷淡，但掩不住的悦耳动听。准备好的人身攻击到嘴边不知怎么变成：“你、你说话怎么没个女人样，简直……简直伤风败俗！”

“……”

面对第一次被指控不女人，燕蓁无言以对。

一声低笑溢出，云星璇道：“听说小妹从出生起便是北齐长大的，如此倒不奇怪的。”

说完就见燕蓁看向自己，目光犀利似将她洞穿，云星璇后背一凉，再定睛一看，却见她依然平淡的没什么表情，仿佛自己的错觉。

果然，这句话一出，刚刚被打岔的云心宿回过神来，立即面露不屑：“果然养在外面的就是不行，做作至极，娇滴滴的不成体统，我南禾若到她手里，还不知要被葬送成什么样子。”说罢她冷哼一声，扬起下巴自顾自的走了出去：“我见完了，不过如此。”

云星璇向燕蓁行了一个交手礼，得体道：“今日多有打扰，小妹，明天见啦。”

燕蓁一言不发的看着二人走远的背影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。

晚间，她将写好的三封信转交给谢老，让他帮忙送到北齐。一封送到云州燕府，一封送到上京江府，还有一封，送给宫中的宜妃。

都安排妥当后，她又关心了一下修补传世花的事，却被谢老以天色已晚为由催促回房休息。

翌日，回归宴设在郎园云台，整个环境宛若仙境。与北齐的规矩不同，南禾的大小宴会都需在白日举行，天黑前结束。此时正值晌午，燕蓁由男侍带到，另一个看上去品阶略高一些的男侍正在场中指挥，看见她走过来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。

“废物！怎么不给小殿下更衣？”

见身边的男侍吓得跪倒，燕蓁阻拦道：“不关他事，是我不想换。”她早上看见他们为自己准备的南禾衣物了，光饰品就三托盘，沉甸甸银纷纷的，还有那颇为暴露的衣裙，燕蓁实在不适应。

“可是今天是您的大日子，怎么能不着正装？”

“不必纠结这些。”

她说完也没等对方反应，就入了席，等候出场。昨日谢老千叮咛万嘱咐，要她乖乖坐好等人叫她再登场，还要走过长长的由花瓣铺满的路，接受百官礼拜，最后站上最高的朱台。

一声响彻云霄的钟声后，宴会正式开始，众人都已就位，气氛并不闲散，反而非常庄重且严肃。

燕蓁一身白衣立在云台之上，风吹过来，她的裙摆和青丝扬在身后，宽大的衣袖褪到肘心，露出光滑又纤细的手臂。旭日笼罩在她身上镀上一层金光，少女平静温和的黑眸淡然的注视着前方，细看却如深海般难测。

席间有胆大的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