噩梦

贺知昀从病房里出来，继母正站在门口，像是在等他。

他愣了愣，淡淡地勾出一抹笑意，问：“阿姨，怎么了，有什么事吗？”

继母笑了笑，指了指自己的小腹。

“需要我帮你吗？”

贺知昀有些不明所以：“什么？”

“那个女人，我可以帮你弄进疯人院去，不然，我觉得她还是会继续影响你和你弟弟的生活，而且这种影响，好像关乎于你们的生命。”

贺知昀愣了一下。

继母又笑了笑，她的声音真的很柔。

“如果觉得不妥的话，你可以当我没说过。”

“不是，”贺知昀摇头，“我只是……”

他没说下去。

“我明白，毕竟血脉相连。只是我希望，你和你弟弟能活得开心一点。”

贺知昀皱了皱眉，看了她一眼，总觉得她好像知道些什么。但他没问，只说：“那么麻烦你了，阿姨。”

“不麻烦的。”

继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，动作很轻，然后转了身，打算离开，她穿的高跟鞋，叩击在地面，嗒嗒的响，但她的步子放得很轻，并不让人觉得烦扰。

贺知昀盯着她的背影，等她离自己已经有了五六步远了才突然开口：“阿姨。”

继母回过头来，看着他。

“阿姨，你是不是知道……我和我弟弟的关系。”

她弯起眼睛。

“我只是猜测。”

贺知昀眨了眨眼，有些艰涩地开口：“你不觉得……荒唐吗？”

“相爱已经很难，你知道的，世上多的是爱，是单方面的爱，能相爱的几率其实很小的，那么，何必去为了相爱以外的事来否认相爱呢？”

贺知昀垂下头，也笑起来。

“阿姨，谢谢你，真的。”

――

贺知明吵着闹着要出院，贺知昀拗不过他，只能和医生谈了一会，开了出院证明，带着贺知明回家。

出院那天，也是继母把那个女人送进疯人院那天。

贺知昀有些发笑。

应该没人能把自己过成这样了吧，让继母，把自己的亲生母亲送进疯人院。

多好笑的事。

“哥，在想什么？”

贺知明被他搀扶着，扭头看着他，有些疑惑，眼睛里藏着很多情绪。

“嗯？没想什么。”

“哥，你是不是想反悔？”

贺知昀的眉头皱了皱，看向贺知明，又舒展开，牵起嘴角笑了笑，伸长手拍了拍贺知明的头。

“没有呀，你们小孩都这么爱多想的吗？”

贺知明摇头：“不是，是被抛弃过的小孩都这么爱多想。”

贺知昀愣了愣，眼里泛出一些愧疚和难过，像被刺伤，他垂下眼，要收回手，贺知明却俯下身子，抬手，压住他的手，捏住他食指，带着他食指凭着记忆找到自己的发旋，转了一圈。

贺知明小狗一样，低声开口：“哥，你生气了吗？”

贺知昀有些无奈地笑了笑。

“我生什么气呀？”

“我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。”

贺知昀略过这句话，去回答上一句：“我没生气。”

“你讨厌我了吗？”

“我不讨厌你。”

贺知明伸手抱住他，脑袋搭在他肩上。

“那你喜欢我吗？”

“我最喜欢你。”

“你会一直陪着我吗？”

“会。”

贺知明直起身，摇头：“我不信。”

贺知昀一怔，有些无措地盯着他。

“哥，你以前也这么说过，但是你后来说你不想负责了。”

“我……我只是……”

“哥，你说什么都没用，不要辩解。”

贺知昀垂下脑袋，叹气。

“好吧。”

“哥，我现在不信你，一点也不相信。”

“那……怎么办？”

“你要一直对我许下承诺，好让我不要总是害怕承诺会过期。”

贺知昀点头：“好。”

“哥，你不要再走了，如果你还想走，我不会放你走的。”

贺知明把贺知昀扯进怀里，他丝毫不在意自己的伤，抱得很紧，贺知昀却很在意，不敢乱动，怕牵扯到他的伤口。

“你要是再想走，我就把你掐死在我怀里。”

贺知明这么说。

贺知昀走后，贺知明很多时候都想，如果再见面，一定要把他掐死在自己怀里。

不要躲，不要跑，永远在自己怀里。

他们本该永远在一起的。

永远。

贺知明蹭蹭贺知昀的脖子。

“然后我再自杀。”

他想威胁贺知昀，贺知昀却抬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。

“你再说这两个字，我真的会生气，小乖。”

“我害怕你离开我。”

贺知昀压低了声音：“你害怕，难道我就不害怕吗？你那样做的时候，有想过我吗？贺知明，你太坏了。”

贺知明张嘴在他脖子上咬了一下。

“你也很坏，哥。”

“你就是小狗，贺知明。”

“那我是哥哥的小狗。”

“好好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