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归辞小说免费阅读

萧允岸转身，见燕非身披环锁铠，正浴血奋战。激昂的呐喊响彻云霄，他在一群厮杀之中静静站立，一滴血甩在了他眼球上。他下意识闭眼，再睁开时，燕非手握旗杆身插数箭缓缓闭上了眼。

短暂的黑暗和耳鸣让他以为一切都结束了，失重感再次袭来，萧允岸再睁开眼时看见燕非脊背挺直，手中握笔端坐营帐中正在写信。他的视角越来越高，从与他平视到俯视，再到看见他的脑袋顶越来越小，原来是他正逐渐漂浮上升。

四面八方又传来燕非的声音，像是独白。

——允岸，见字如面。不知你在上京一切可好？

……

燕非醒来时浮在一叶扁舟上，正在随波逐流。他皱眉警觉起身，观察四周是一派写意的山水画卷。他站起来，能够清晰的感受脚下流水的速度，正疑惑间，山水画卷似被谁泼上了墨汁，如天空中出现了一个黑洞。

“我的儿，你为何不争？”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黑洞中响起，似怨似求。“我这全是为了你好，为了你好……”

燕非认出，这是皇后的声音。

难道这是……

他在心底有了个荒唐的假设，下一瞬，小舟带着他突然冲下了瀑布。

他正在不断下落，耳边的风呼啸而过。原本静谧的湖变成了波涛汹涌的大海，海里是一幕幕变幻的画面。

先是皇后慈爱的眼神，时刻萦绕耳畔的教导，周围所有人顺从的眉眼，阿谀的笑脸，倏地变成皇帝严厉的蔑视，冰冷的打压，深藏不露的笑意。

燕非即将坠入海里，快速的俯冲过后没有溺水感，他很快发现自己不能动了。

他站在棋盘上，看着黑子与白子互相缠斗，而他走出的每一步都不受控制。耳边不停响起纷乱的来自不同人的声音——

“四弟，父皇本就偏爱你，这次你就不要和二哥争了。”

“混账！你看看你还有半点皇子的样子吗？”

“小四，儿子，你让母后省点心行不行？母后这都是为了谁？”

“老四，你已经什么都有了，何必同我抢一口棺材？”

棺材？燕非未来得及思考，一阵花瓣从四面八方飘来集成了一阵龙卷风，周围突然安静下来，燕非走在装潢素雅的房中，纱幔被风轻轻吹起一角，朦胧的烟纱后面，是一对正在耳鬓厮磨的男女。

“蓁蓁，燕非若知道你为他难过，即便下了黄泉，他也不会原谅自己的。”

燕非双眸一怔，他喉咙发紧，下一秒想要掀开纱幔，手却僵在了半空。

因为那纱幔自己消失了，萧允岸坐在榻上，紧紧搂着那柔弱的身姿，眼中的爱怜呼之欲出。

“蓁蓁！”燕非惊痛的低唤出声，却像惊扰了什么，周围的一切都已消散，变成了荒郊野外，他看见一堆人正在挖地。

萧允岸双目失神，他没有束发，披散着头发浑身泥垢，像一个疯子，先是用铲子一刻不停的挖，铲子断了，又用手去挖。

他们抬出了一口棺材，不顾众人反对开棺，只见他慌张的趴在棺材边，通红的眼眷恋的看向棺材内。他好像想伸手去触摸，又在发现自己的手全是血和泥之后骤然收了回去。

燕非拧眉，走过去想看看棺材内是何人会令他如此失态，却听旁边突然传出一阵急促的马蹄声，只见萧允羡翻身下马，愤怒的走过去一拳就将萧允岸击倒。

二人失了心智一般扭打在一起，拳拳到肉，招招不留情。只见萧允羡狞笑着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一句什么，他突然脱力的躺在地上，松了手。

燕非不明白眼前的一幕是如何发生的，正当他想走过去，只见萧允羡从棺材中抱出了一个人。他顿时感觉如遭雷劈，定在了原地。

“蓁蓁……怎么会……”

燕非跑过去伸手就要将她抢过来，却发现自己的手臂穿过了她的身体，一切如幻影。

“你要带她去哪！”萧允岸被侍卫压在地上，额角的青筋暴起，不停挣扎。

突然，画面像是被一口气吹散了，场景来到空无一物的房间。

没有光。没有窗户。没有家具。除了四面墙壁，什么都没有。

‘哗啦——’

厚重的锁链声引起了燕非的注意，他回头，在两面墙的黢黑角落里，发现了一个头发散乱的人，他正抱着膝盖蜷缩着，头埋在膝盖间。

“允岸？”

燕非不确定的一直注视着那个角落，他不死心的伸手，依然只能捞到空气。于是燕非走到他旁边，静静的在黑暗中陪他坐了一会儿。

时间仿佛停止了，这里除了静还是静，永恒在此处有了具象的表现，萧允岸的前半生是自由的代名词，而孤独是他后半生唯一的注解。

门突然被打开了，房中终于有了光亮。

“四殿下，您可以出来了。”

角落里的人闻言微微抬头，麻木的看着前方。

来人非常不耐烦的站在门口，居高临下道：“羡帝殁了，赶紧出来，一堆事等着呢。”

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细微的反应，他站起来，燕非也随着站起来，见他干裂的嘴唇动了动，似乎在说着什么。

燕非凑近，听到萧允岸断断续续的说：“死了……都死了……没人记得她了……怎么办……”

–

夏日的夜晚来得十分迟，燕蓁此刻在宫门外来回踱步。自从府里传信哥哥和萧允岸在宫里大打出手甚至惊动了圣上，燕将军匆匆进宫请罪，此时还没有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