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归辞

上京深居内陆，唯一有水的地方便是这条人工挖凿的护城河，原本是用来防守抵御外敌，如今太平年间，常常用来举办一些庆典和赛事。

每年端午，这里的水面上有小船、画舱、虎头船等可供观赏，还有长之四十丈的大龙船，可谓百戏乐船，热闹非凡。

燕蓁等人赶到时，赛事即将开始。本以为就是寻个靠窗的好位置观赏一番，谁知刚到地方，一队服装统一、整装待发的壮汉们齐齐向他们行礼。

其中一个头戴黄巾身着无袖坎肩的男人看上去是他们的领队，此时走近恭敬的站在他们面前，道：“四殿下，都准备好了。”

萧允岸略点头，转头看向她，眼含宠溺：“蓁蓁，你可要感受一下？”

“我也能参加？”

他不羁一笑，朗声道：“有何不可？”

不知是被在场紧张的气氛感染，还是被萧允岸恣意的态度影响，燕蓁的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在岸边摩拳擦掌的一队队人，有些小兴奋的点了点头。

燕非不放心她的安全，说了一声‘我也去’。江刃辛全程话很少，但已经让鹰扬去拿来了船桨。漆九芳从前并没有参加过这样的赛事，不敢贸然上前，此时站在一旁独自黯然，恨自己无法加入她的世界。明岩为防止自己被抓壮丁，赶紧拉着灵雨往岸边站了站，称为他们加油。

这艘船身窄而长，还有龙头、龙尾和鳞甲等装饰，船上结七彩，张旗伞。燕蓁的力气自然掌不了舵，于是自觉的担任了船头击鼓一职，她往年看过赛龙舟，加上又深谙音律，节奏感自然不在话下。

待所有都准备妥当，燕蓁站在船头手握鼓槌，心脏‘咚咚’直跳震得胸腔发疼，周围锣鼓喧闹、鞭炮齐鸣、万人喝彩。

嘈杂中，她还听到一个小女孩的声音：“娘，你快看，敲鼓的是个漂亮姐姐！等我长大了，是不是也能参加赛龙舟？”

千舟竞渡，百舸争流，所有人屏气凝神。

‘啪——’

一声炮响，所有人奋力出击，与此同时，燕蓁的鼓点和炮声完美重合，重重的一击之后，就是令人身心激动的鼓点。从轻重缓急到齐头并进，让人血脉喷张、慷慨激昂，如千军万马奋勇争先，再配上众人高声喝声响彻天际，真真是天、地、人、鼓合为一体。

龙舟上一共坐了两排，共六十余人，此时所有人的身影就像一个人拥有无数幻影一般，整齐划一。

江刃辛开始前就脱掉了外衫，只穿束袖里衣，此时两边不断飞溅的水花一层层打在他身上，湿透的衣衫衬出结实有力的胸型和腹肌线条。他浑然未觉，脸上也不再是平日里淡淡的静默，而是坚毅的专注。

一滴水顺着燕非的额角一直滑落到下巴，分不清是汗还是水。只见他毅然扬起双桨，用力划动水面，与龙舟呼吸一体，向前猛力推进。他的目光紧盯着前方击鼓的燕蓁，仿佛只有她的鼓点能引领他赢得冠军。

萧允岸则在龙舟的头部拼命划着桨，与江刃辛暗暗较量。他脸上带着狂放不羁的笑容，身上的汗水与河水融为一体，身体在舟上舞动如行云流水。原本只想博她一笑，此时却想为她赢下比赛，要她的眼里只有自己。

考石角，过险峰，众人逆流而上。

鼓击春雷，欢声震天，直破烟波远远回。

下一秒，鼓声戛然而止！

舟体震颤，所有人霎时失去了平衡。

“蓁蓁！”

原来是旁边的一艘龙舟因过弯时没有掌握好力度，笔直的撞了过来。

燕非离得最近，他第一时间扑了上来抱住燕蓁，用手垫在她的后脑以防撞伤。所有动作都在一瞬间，完全出于本能。

眼看燕非抱着燕蓁坠入河中，江刃辛想也不想便跳了进去，萧允岸正要紧随其后，却被其他人纷纷拉住。

“殿下，不可！”

“四殿下不要冲动啊！”

“放开！放开！给我救人！”

水下。

燕蓁因太紧张，出于本能一直在挣扎，却感觉肺部不断被挤压。她看见燕非憋着气向她摇头，示意不要动。她听话的照做，却因连连呛了好几口水，逐渐就要失去意识。

见她的双眼越来越沉，燕非一手环着她的腰，一手捧住她的脸，覆上了她的唇给她渡气。

二人的发丝在水中缠绕在一起舞蹈，燕非渐渐闭上了眼，仔细感受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变化。

从此，她的呼吸中全是他。

水流湍急，二人被一直冲出去老远，此时已寻不到岸。燕非用尽最后的一口气，也逐渐失去知觉，一直紧紧抱着她的双手慢慢随着浮力举起。

就在二人在水中缓缓分开时，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小臂。

江刃辛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，用手护着她的头以防止被暗礁撞上。他的双腿向下施力，带着她不断上浮，却见燕蓁的手还下意识的攥紧了燕非的腰带。他的目光和水底一样幽深，用力将他们分开。

向上游了两下后，他抱着燕蓁低头看向正沉入水底的燕非，寒瞳中有着挣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