燕归辞

自书房摊牌后不久，燕将军最终决定将燕蓁的名字从燕家族谱上划掉。燕夫人则提议将她挂在自己的亲妹妹周夫人下面，保留燕姓，仍住在府中。

从小姐变成表小姐，燕蓁很淡定，倒把燕非燕夫人给忙坏了。

燕非担心下人看轻燕蓁以致伺候不用心，每天早晚往她院子里跑，用行动再三提醒府中所有人对她的重视程度。实际这些人哪敢啊，早在此事之前他们就被燕蓁捋的心服口服，不用说主子的身份变了，就是主子现在拎出去单住，他们中要誓死跟随的都大有人在。

燕夫人则忙着与自己娘家走动，该打的招呼都打了，意思虽然燕蓁不在你们这儿住，但往后咱们家和周家都得记住她这位小姐，吃个狮子都不能落下她一条大腿。

此事一出，上京街头巷尾都在议论，惊讶的合不拢嘴。要知道镇国大将军的女儿并非亲生已经够让人跌破眼镜了，更不用说这处置，明眼人一看都知道，这是真疼闺女啊。

燕家的分量就不提了，就说燕夫人的父亲是前朝武将王夼，一个六十五岁都还上阵杀敌的老将军，虽然如今王家式微，但名声还是响当当的。燕夫人出嫁前是家中老大，母亲去的早，她就成了个霸家虎，说什么就是什么，如今说要将燕蓁的名挂在妹妹下面，有什么难的。

就说燕夫人的妹妹周夫人，嫁的又是皇后的外戚周家。周家祖辈书香门第，簪缨世家，那影响力自不必说。

路人纷纷感叹，这燕小姐真是个有福之人啊，自己原本的身世虽不咋滴，这下子摇身一变，燕、王、周全沾着了。

“哎呀我要是燕小姐，我做梦都得笑醒。”

当然，也有些酸的。

“哼，姑娘家正是议亲的年岁，真正门当户对的谁愿意取个假货？”

“就是，我看只能下嫁。”

邻桌一个公子哥儿嗤笑出声，道：“用的着你们闲吃萝卜淡操心？一群见识短的，你们不知道四皇子近些日子总往将军府跑是为啥吗？”

一人倒吸凉气：“难道....？”

“不会吧不会吧？”

“皇后不是一直属意晏家的那位嫡长女吗？”

那公子哥儿打着扇，故弄玄虚：“皇家的事能让老百姓都猜透了，那还是皇家吗？”

众人还在议论纷纷，自不会留意大堂角落里一男子悄然离开。

云溪楼。

顶楼是个阁楼，被燕蓁拿来作办公休憩的地方。

此刻她正坐在桌前撑着额角，烦的不得了。

新店开张，她迟迟都没有招到合适的账房先生，这每日的流水虽不至于乱七八糟，对起来却也十分琐碎。

对账是个耐心活，为啥她院里的库房乱到这一世才对，因为燕蓁对此实在不耐烦操心，能拖一日是一日。现在是无人可用，她必须亲自上阵，这不，昨晚还做噩梦自己在一堆账本里埋头打算盘，噼里啪啦一晚上，早上是累醒的。

这时，灵雨上来禀报：“小姐，外头来了一位男子，说要见小姐。”

“何人？”她头都没抬。

“奴婢也没见过，但看穿着观气质，不像世家子，也不似读书人，更不是奴仆。”

燕蓁抬起头，纳闷问：“那可有让他自报家门？”

灵雨一下红了脸，“奴婢忘了....”

见燕蓁狐疑的看着她，灵雨害羞道：“那男子长得实在太...太不检点，奴婢一下就....”

闻言，燕蓁更加好奇了，于是起身从顶楼下去。

走到楼梯的一半，她就见到了灵雨口中长相‘不检点’的男人。

该怎样形容那张脸呢？

燕蓁站在楼梯上俯瞰他，男人的眉眼仿佛用上等的墨描过一般烟波缭绕，睫毛如鸦羽遮着冷媚的双眸，从眉弓到鼻梁再到唇峰，流畅又立体的弧度让人看一眼就难以移开。

似感受到她的注视，男人抬头，正好与楼梯处的燕蓁对视。

他的瞳孔是很浅的灰色，看着人的时候总带着些浑然天成的撩拨。

“燕小姐？”

听到他在确认自己的身份，燕蓁回神，缓缓走下楼。

“是我。公子是？”

“漆九芳。”

她想起来了，这便是谢老提到的南禾漆家九子，那个‘百事通’。

这个称号当然是燕蓁在心里起的，她还道一个各方面均有涉猎的人才，肯定得接近中年了吧。如今再看漆九芳，他身量高挑修长，一股说不出的文雅大家气质，看着最多二十三。

“原来是漆公子，我听谢老在信中提起，还以为你要过几日才到。”她得体一笑，请他进了雅间，让灵雨端上来些茶点招待。

漆九芳静静坐着，暗暗观察对面女子的一举一动。她的脸上带着柔柔的笑意，容颜是独属于这个年华才会有的少女稚嫩和鲜艳，可眼中却惟有沉静，与她的年龄不符，与她的娇弱不符，与南禾那些雷厉风行的女子们更不符。

燕蓁主动为他斟了杯茶，“谢老与我提起，漆公子才华出众，是南禾不可多得的人才。”

漆九芳接过她手中的茶壶，也为她斟了一杯。

“南禾并不以男子才华出众为傲，想来是燕小姐欣赏我，并非谢老。”

燕蓁一怔，轻笑：“让你见笑了，我不太了解南禾。”

见对方轻摇头，她不禁好奇，问道：“谢老可同你提起过来此目的？”

漆九芳端茶的手几不可察的顿了一瞬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