噩梦

“你到底怎么了？你跟我说一句话会死吗？”

徐怡看着对面的贺知明，不耐烦地皱着眉。

“你小时候不是这样的，什么时候你变得这么古怪？”

贺知明不说话，沉默地吃着饭。

贺知昀也吃着饭，没有抬头，徐怡叫了他一声，开始质问他，他也没理。贺知明打断徐怡，说：“你别一有事就推给我哥。”

“我不推给他推给谁？你每天和他待在一起，他能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这样？”

贺知昀微微抬眼，轻撇一下徐怡，说话轻轻的。

“我不知道，你应该知道的。”

他又垂下眼，不去看徐怡瞬间变得恐怖的神色，他的双手开始控制不住地颤栗。

对徐怡的恐惧几乎变成他身体的本能。

他对徐怡的反抗，是一种自虐。

“我要回房间。”

贺知昀说着，强忍着颤抖放下筷子，转身上了楼。

他澡也没洗，脱了衣服就钻进被子里。

他太冷了。是从骨头里散发出来的冷，止不住的，治不好的。

贺知昀喘了好一会气，才睁眼看向天花板，去思考徐怡的问题。

贺知昀记得贺知明以前不是这样的。

不是这样沉默的，不是这样阴郁的，不是这样固执的。

他明明是最喜欢笑的，是跟在他身后一直叫“哥哥”的，是最喜欢耍赖皮的，是最喜欢撒娇的。

是什么时候变的呢？

贺知昀想了很久。

其实他明明知道答案的，可他不愿意再接触那段回忆，于是避开。

很多事情是避不开的。

他不去想，也能梦见。

梦见父亲带着另一个漂亮女人回来，要和母亲离婚，梦见母亲泪流不止，梦见父亲说要把自己带走，把弟弟留给母亲。

梦见母亲因此发了疯，在那样冷的冬天里，把他推进湖里。

衣服浸了水就变得更厚重，把他往深处拽，他也不挣扎，轻闭着眼睛，没有什么神色。

但好痛苦。

太冷了，实在太冷了。好像骨头都沾上碎冰，血里流动的也是冰。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崩坏。

他以为他要死了，又有人将他拖出来，他想，为什么要救他，他不想活的。

可是有个小孩扑了上来，哭得太可怜了。

“哥哥，你怎么这么冷啊？怎么回事？怎么会这么冷？我要怎么做？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暖和一点？哥哥，你说话啊，你告诉我好不好？哥哥，为什么会这么冷啊？”

他再醒来，那个可怜小孩还在他手边趴着，一点一点地掉眼泪。

被人抛弃的小狗一样。

那是贺知明。他的弟弟。他破碎家庭里，唯一能和他永远在一起的人。

贺知明问他：“为什么哥哥会生病？”

贺知明什么都懂，什么都明白，可他在贺知昀面前总爱做一个小孩，他仗着自己小，总是扯着贺知昀挡住外界的一切，无理地要求贺知昀给他建立一个专属于自己的象牙塔。

贺知昀笑着回答：“因为我照顾你太久了，也想你照顾我一下。”

从此，贺知明主动把这个象牙塔推倒了，他把所有的幼稚、天真都收回去，他要给贺知昀建立一个专属的象牙塔。

――

“哥，睡了吗？”

贺知昀想得太投入，没注意到贺知明是什么时候进来的。他扭头，贺知明正像小狗一样，蹲在床头，看着自己。

他笑了笑。

“你来我这干嘛？”

贺知明没说话，站了起来，走到床的另一边，掀开被子躺了上去。

“这是我房间。”

贺知昀说着，手上却还帮贺知明盖好被子。

“哥，刚刚干嘛要理她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

“不开心了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

“可是你在发抖。”

贺知明看着他，眼底的了然刺破他的伪装。

他又笑笑：“我冷。”

贺知明便凑近一点，忽然把被子掀开，全裹在贺知昀身上，隔着被子抱住贺知昀。

“这样呢？还冷吗？”

贺知昀摇头，又说：“这样你会冷的，小乖。”

“先把你捂热。”

贺知昀说：“不要，小乖，你和我一起盖着吧，一起才会暖和。”

贺知明没说话，掀开被子钻了进去，贴着贺知昀。

贺知昀推了推他，他不开心，贺知昀又收了手。

“多大了，还贴着我睡。”

“你还叫我小乖。”

“那不一样。”

贺知明又没说话，往后挪了挪，说：“哥，睡觉了。”

“好。”

贺知昀凑过去在他额上落下一吻。

“晚安。”

――

“她又打你了吗？”

贺知昀坐在阳台的摇椅上看月亮，不知道贺知明是什么时候过来的。

他的感知总是这样差劲，他像是厚重的檀木，推不动。

他回头冲贺知明眯眼笑了笑。

“小乖，你怎么不睡觉？”

贺知明的脸色冷冷的。

“那哥呢？哥怎么不睡觉？”

“我不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