马恩的日常

铁造才三不明白日记主人做了什么，但他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，用撬棍击打容器没有成功，自己也一个踉跄，差点儿就跌倒在地上。就在他不断在脑海中呼唤伊斯的时候，一瞥眼却发现日记主人的大脑连同容器已经不见了。

铁造才三意识到自己应付不了现在的情况，立刻向来时的通道撤退。尽管离开这个大厅后，只能回到那个狭窄的房间，没有伊斯的帮助，根本没办法打开出口。但现在情况莫测，整个大厅都给他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，尖鸣的设备涌出大量的蒸汽，仿佛已经超载运转，快要爆炸了似的。

而且，大厅的温度还在持续上升，按照这个速度，不出三十秒就会抵达一个让人体极为不适的高度。

铁造才三此时有些后悔，如果能够在质问日记主人的同时，多加关注一下伊斯的状态就好了。他没办法让伊斯和自己之间被切断的连接恢复，但他可以更敏锐地察觉到状况的恶化，预先做一些准备，无论是提供建议还是做好心理准备都行，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手忙脚乱。

“伊斯，你听到了吗？现在该怎么办呀，快用你的技术想想办法！”他在心中呐喊，然而，下一刻，他就连自己到底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。一种仿佛来自脑海深处的剧烈动荡，让他整个人头晕眼花，天旋地转，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一种刺耳的尖叫。这声音像是连他的灵魂都刺穿了一样。

通道入口近在眼前，可铁造才三腿脚无力，眼前的事物都是虚像，模模糊糊，仿佛多了好些个残影。紧接着，一堵金属墙从地面升起，将通道堵得严严实实。

眼前此景真是令人绝望。

“这是我的牢笼，如今也是你们的牢笼。”日记主人的声音在大厅中回荡，“我为了完成这个制造大厅，花了一个多世纪的时间。这里的技术不仅有米戈的，也有来自于宇宙的启示。”

“宇宙的启示？别吹牛了，你所拥有的不过是舶来品。”铁造才三虽然状态不好，但嘴巴却不肯示弱，“我已经听伊斯说了，你从米戈那里得到的技术，在米戈那里是最落后最廉价的东西。”

“呵呵。”日记主人发出嘲笑，他的声音变得粗重。他本来只剩一个大脑，发音依靠设备，虽然多少能听出语气，让人感受到态度，但依旧充满了电流的冷漠和金属的生硬。可他现在的声音有了更多的温度和情绪，反而让铁造才三更能意识到：这是一个人，而不是米戈和伊斯那样的怪物。

“这个伊斯才来这个星球多久？我在这里生活了多久？我所见到的世界，远比你们想象的还要丰富。我遵从诺言，不会离开此地，在极度的无聊中，我开始探寻人类与宇宙的本质，米戈的技术不过是一块敲门砖罢了。”

“如果米戈听到自己的狗腿子这么说话，它们会不会生气？”铁造才三毫不示弱地嘲讽道。

他已经放弃逃离的想法了，大厅的震动和温度的上升却似乎已经来到了一个巅峰，渐渐又重新稳定下来。

他站直身体，环顾四周，想要找到日记主人的声音的来处，却发现大厅中这些设备的位置和形状都有了一定的变化：它们本来像是散布在四面八方的立柱，如今却紧挨在一起，上尖底宽，如同一座高塔。原本裸露在外的巨大杠杆和齿轮已经看不见了，但依旧能够听到十分明显的构造运转的轰鸣声。

“米戈当然不会生气，我怀疑它们从来不把自己当做主人。它们仅仅是在履行契约，甚至很少有人能像它们那般重视契约。只不过，它们履行契约的方式有点儿随意，也超出了许多人的想象——”随着这个话音，那由多座设备拼接在一起的“高塔”陡然从中裂开，一个高大沉重的身影在蒸汽中若隐若现。

它看起来像是人形，但高度将近二十米，仅从轮廓来看，有六只手，三对翅膀。头部射出猩红的光，如同一双邪恶的眼睛。

铁造才三到抽了一口凉气，先不管这是个什么形象，仅从体型来说，就已经给人巨大的压迫感了。他完全想不出，自己手边有什么武器能够对付这样的东西。

蒸汽渐渐散开，杠杆和齿轮似乎停止了运转，声音也没那么震耳欲聋了。

日记主人的声音变得清晰：“这是我第一次将自己最高的杰作展示给别人，我早就预计到极恶幼子的触手会找上门来，这就是为那些触手准备的——有点可惜，我本以为来的会是更厉害的家伙，而不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年轻人。”

“我——”铁造才三本来想说“我也很厉害”，但转念一想，还是软下语气问到：“我什么都不知道，能不能让我离开？之前不也是聊得很愉快嘛，难道你对待客人的态度都这么强硬吗？”

“很遗憾！这是我这么多年来，唯一一次看到了机会，我必须完成它。也许我会死在这里，但死亡从来都不是终结。人是不会彻底死去的，只会转变为另一种形式。”日记主人的语气依旧沉稳，没有因为铁造才三的求饶而得意忘形，甚至于带有一种让铁造才三很是不理解的谨慎。明明之前还在吹嘘，如今优势如此明显，却反而没有了那股子眼高于顶的感觉了。

铁造才三有一种错觉，日记主人不是对他说话，而是把他当成了某种可怕的东西——他用力甩开这个念头，毕竟这太可笑了。

“我，我不是很明白，死亡就是死亡，不是吗？”铁造才三讪笑着。随着蒸汽的消散，他已经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巨大的身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。

如黄铜铸造的躯壳，光滑的切面，金属质感在光线中冉冉生辉。它的身躯宽厚而沉重，镌刻有繁复又精美的雕纹，三对手臂，三对翅膀，像极了人类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