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室

第111章 那除了恨,还有什么?(第1/2页)

珩哥儿是晚上回来的。

秦舒刚吃过药, 饮食也如常,并无不妥,自觉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些, 便扶着凉亭的栏杆试着走路, 不过两三步便满头大汗,泄气地靠在背靠栏杆上。

陆赜陪在旁边, 拿了帕子给她擦汗,宽慰:“也不必着急, 诸位太医都说了, 慢慢调养, 大抵是能常人般行走的。”

秦舒热得一身汗, 连这晚间的风都觉得热,见陆赜已经换了身袍子, 问:“你不用去衙门吗?”他这个年纪年纪正是仕途得意的时候,哪有空闲一天都待在家里呢?

陆赜抱她起来:“今儿告假了,外头乱糟糟的, 何必去淌这趟浑水?”

秦舒不解,问:“什么浑水?”

倘若是从前, 陆赜不过随意说个事糊弄过去, 这时候便知道实话实话的好处:“是贺九笙, 想趁着皇帝还在, 给他老师翻案。”

秦舒便不再问了, 陆赜抱了秦舒到水云间, 那里已经叫灌满一池子汤药了:“太医说了, 你往常的药浴还是要照常泡着的。”

秦舒觉得不自在:“叫丫头来吧,你忙自己的事去。”在陆赜看来,他们日夜相对, 无一日分开。可在秦舒看来,已经觉得同陆赜那些恩怨久远得仿佛上辈子的事了,生疏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。

陆赜轻轻笑一声,叫秦舒依旧穿着衣衫浸泡在药浴中,反倒是他自己脱得精光。

那药已经叫陆赜换过了,完全不似原来的刺痛感,反而有一种清凉感,颇解暑热。

这池子颇深,秦舒双腿无力,叫陆赜扶着才能不往下跌去,秦舒本想撇开眼去,就见他转身时露出一大片带着疤的后背,有些还红红的。

秦舒问:“你背上怎么弄的?”

陆赜笑笑,不回答她,只道:“我这烧伤,当初没经管好,如今到了夏天一热,便有些发痒,今儿沾你的光,也泡泡药浴,等闲还没这功夫。”

烧伤?扭扭曲曲地一大片,这时候好全了,也觉得狰狞。当初烧伤的时候,又不知是何等血肉模糊?

秦舒默默低着头,见陆赜手上拿了木葫芦往自己身上浇药汤,问:“江小侯说,思退堂走过水,你是不是那时候烧伤的?”

陆赜不说是,也不说不是,只道:“都过去了!”

秦舒抬眼,见水汽弥漫中他脸上依旧挂着浅浅地笑,问:“是为了救我,是不是?”

陆赜见她问得郑重,撇开葫芦,仍有它漂汤在微微发绿的药汤上,上前一步,胸膛几乎贴着秦舒,握住她的手,放在自己心口之处:“秦舒,我不是为了救你,是为了救我自己。你若是不在了,我又岂有命在?”

这样肉麻的话,秦舒却听出一股子悲凉来,胸口上还留在上次箭伤留下的伤疤,暖意传到她的手心,多少有些恍惚。

陆赜目光灼灼地望着她,见她不回话,又上前逼了一步:“两年前,你生循儿那晚,你觉得自己活不成了,你曾跟我说过的,你不只是恨我的,不只是恨我的。”

他握着秦舒的柔荑,缓缓地摩挲,下颚抵着她的发完再说!陆赜,我没有任何地选择,一切全凭你的心意。你要我服侍你,我便只能服侍。你要我怀孕生子,我便只能生下珩儿。你请旨赐婚,我便不得不嫁。倘若将来,你又生出什么心思来,我也只能听之任之罢了。你说你从前说的是气话,但是你自己知道的,你曾经瞧不起我也是真的瞧不起。”

陆赜紧紧拥着秦舒,哑口无言,只说得出三个字:“秦舒,我没有……”却也声音发飘发虚,毫无底气。

秦舒不想再说了,只觉得累,道:“陆赜,我们就这样吧,好好的把珩儿循儿抚养长大,我们对他们是有责任的,不要再说什么恨不恨的话了。我有点不舒服,头昏想吐,你抱我出去吧。”

陆赜抱了秦舒出来,自有丫头过来扶着,又去旁边用温热的清水泡了一番,这才回了思退堂。

刚刚坐了一会儿,丫头正在擦头发,便听得小梅在外边禀告:“夫人,小公子到了。”

秦舒心里纳罕,做什么还要通报,忙道:“快叫珩哥儿进来。”

帘子被打起,珩哥儿迈着步子进来,他虽才七岁,却长得越发高了,秦舒坐着几乎与他站着一般高。

他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直裰,胸前叫汗水浸湿了,看见秦舒坐在春凳上,刚叫了一声便忍不住带着哭腔:“娘……”

秦舒拉着他的手,也忍不住流泪:“是不是热着了?用过饭了没有?”

他有很多话想跟娘亲说,却都堵在喉咙,发疼发涩,什么都说不出来,咬着唇忍住哭声,跪下来:“儿子给娘亲请安,您身子康健了么?”

秦舒取了衣襟上的手绢去擦他额头上的汗水,拉了他起来:“又不是过年讨红包,做什么跪来跪去?我都好了,除了暂时走不了路,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了。”

她伸手去摸珩哥儿的脸颊:“长高了,也黑了瘦了。”

珩哥儿一味低着头不说话,死死咬着嘴唇,只怕自己一开口,便忍不住痛哭起来。秦舒又问了他几句,见他不答话,这才觉得不对,叫珩哥儿抬起头,就见他已经忍着哭,把嘴唇都咬出血来。

秦舒大惊,道:“珩儿,你这是做什么?”她一时心里大悲,不知道这个孩子经历了什么,变成现在这幅性子来。

他犹憋着不肯发出声音来,眼泪却已经流下来,叫秦舒看得惊心,语气带着慌乱:“珩儿,你有什么话就跟娘说,有什么委屈也跟娘说。我现在病好了,醒过来了……”